闲来无事翻看起过往的照片,翻到一张残破的黄土窑洞的照片时,我停留了许久,这是我们老屋的照片,老屋是我们当地人对旧居的概称,那时候好几辈人就生活在一个屋檐下,因此对于老屋的感情就不言而喻了,老屋代表了一个宗族姓氏之间血脉的传承以及灵魂的安放。而我对老屋的记忆仍停留在儿时那短暂且又模糊的时光里,亦或是停留在长辈们平日里那些念叨声中,但注视着眼前老屋的照片,那些模糊的记忆此刻却显得格外清晰。
我家的老屋是在一个呈长方形的地坑里,里面排列着几孔有序的土窑洞,这些土窑洞全是在黄土上开凿出来的,听老人说那时候家里穷,没有钱去买砖瓦水泥,家家户户的窑洞都是祖辈们凭借双手与智慧在黄土堆里刨出来的,等到窑洞凿好之后,还要根据窑洞的大小去设计门窗和土炕,这些都是要自己手工去制作。其中盘土炕是最为重要的,古人常讲:“南人习床,北人尚炕”,由此可见土炕在北方人心目中的地位,土炕盘的好坏直接关系到人们睡眠的舒适程度,火炕盘的泥沫密度过大时,热量挥发就快,起不到保暖的作用。火炕盘的泥沫密度过小时,热量挥发就不均匀,人睡在上面就像在火上烤,因此盘火炕也是门技术活,容不得半点马虎,在当时还一度出现了专门以盘炕谋生计的匠人,盛极一时。
那时候,家家户户的窑洞都是同符合契的,没有丝毫差别。但我家的老屋可以说是方圆百里村落窑洞建造面积最大,土质结构最好的地坑窑洞,要进窑洞必须从坡上沿着黄土砌成的台阶走下地坑才能到达。窑洞四周是用厚实的黄土围造起来的墙壁,地坑的中间还有一个地窖,听父亲讲这是当年祖上躲避土匪的地方,坑中连坑,我不得不感叹老祖宗的智慧。在窑洞正前方有两棵大枣树,父亲指着枣树对我说:他小时候就盼望着秋天,等到枣树结出繁盛的果实,他和二叔就拿着木棍打枣吃,够不着的就爬树去摘,那是他们当时最快乐的一件事。父亲的诉说也勾起了我儿时的回忆,只记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在树下捡掉落的大枣,沿着栽枣树的那道坡来来回回地跑却不知疲倦,反而其乐融融。老屋附近的小山丘上大大小小的坑洼洞眼仿佛是记忆的留存,那是我小时候抓蝎子、抓蛐蛐的地方啊!多少的童年记忆像放电影般地从我的脑海中闪过。我仿佛看到了祖辈们在这里忙碌劳作的身影,看到了父亲、二叔在这里爬树打枣的身影,也看到了我在这里跟小伙伴们追逐玩闹的身影,那是一段“迅哥儿”都羡慕的美好时光。
想到这里,我不免地怀念起老屋,怀念起曾经在那里生活过的点滴岁月,于是我决定回一趟老家,揣起那张老屋的照片,我便踏上了归乡的路途。或许是许久没有回老家的原因,我竟找不到去老屋的路,幸好在同村叔父的带领下,我见到了我们的老屋,如今的老屋残破不堪,二十年未曾有人踏足,下地坑的那条黄土台阶早已不见踪影,老屋里那几孔窑洞也已经塌陷,院子里杂草丛生,一阵寒风吹过,使人不免感到一阵悲凉,而记忆里的那两棵大枣树此刻挂着光秃秃地梢枝仍旧在风中挺立,好似在诉说着老屋曾经的历史。
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屋会在岁月的流逝中完全丧失痕迹,但此刻它仍确确实实地存在,哪怕它已经摇摇欲坠。看着这张老屋的照片,我在想,哪怕将来老屋不复存在,这张照片将是最美好的回忆。
个人简介
叱干帝,陕西彬州人,中共党员,西咸新区作家协会会员,泾川县作家协会会员,泾川县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,现就职于泾川县人民法院办公室,曾在2012年全国中语会会报《语文报》举办的暑期征文活动中荣获优秀奖,散文《父亲的早餐》,《我走过的路》在2019年西安报业“秦声动人”活动栏目刊登。